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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爸,你杯子里还有剩下的冰没?”女儿望着我手里的杯子。我晃了晃,有冰块撞击纸杯的声音,就把杯子递给了她,她很熟练地用手捏起一块冰,“嘎吱嘎吱”嚼了起来。
 
冰有什么好吃的?我问过几次女儿这个问题,她不置可否,但吃冰的爱好一直保持下来,也许她只是喜欢冰的口感,或者吃冰发出的声音。我以前不也是问过自己这样的问题吗。
 
上世纪九十年代初期,我上初中的时候,能吃上一根冰棒是很奢侈的事情。在一个夏天的傍晚,不知为何我手头有了五元钱“巨款”,就拿着它去电影院门前的冷饮店,买了五支冰棒,一口气全吃光了,脑门和腮帮子,胃与心口窝,都是冰凉的,但整个人却很开心,觉得人生头一次如此奢侈。
 
在割麦季节,特别盼望卖冰棒的人,骑着自行车远远驶来,自行车后座上有一个木制箱子,箱子里放着棉被一样的隔热物,里面包着的就是一根根晶莹的冰棒。在被割麦子搞得灰头土脸、全身刺痒的时候,一根冰棒可以让人瞬间放松下来,疲惫的身躯也仿佛重新注入了能量。那会儿看港台电影,经常看到故事里的主人公,放学后去冷饮店(他们叫“冰室”)吃冰激凌、冰沙。这是当时看电影最喜欢看到的画面,毕竟冰激凌、冰沙要比糖水冻成的冰棒好吃多了(我是这么猜的)。一些年轻人的爱情故事会发生在冷饮店,看来,再冷的食品也冷冻不住爱的热情。
 
许多明星也喜欢冰室,陈奕迅说过,“来香港,没去过华星冰室,就等于白来”。周润发、刘德华、郑伊健等都把去冰室消费当成日常生活中一件幸福的小事。但现在香港的冰室文化好像消退了,据说现在整个香港仅存20家正宗的冰室,更多时候,人们去这些冰室,是怀旧来了。
 
在冰箱还没普及的时候,制冰是属于工厂的事情,也是属于有钱人的生活方式。过去的年代,人们去冷饮店消费,或者从小贩的手里买一根冰棒,是整个炎热的夏天与冰接触的最简单的方式,冰在夏天给人带来的快乐,无法用言语来全部形容。
 
1998年,有一部著名的电视剧《贫嘴张大民的幸福生活》热播,剧中有一位爱吃冰的老太太,嘴里总是不停地嚼着冰块,“大民,给妈拿块冰”,这么平常的一句话,也似乎成了经典台词。对于市井百姓来说,如此唾手可得的一块冰,可以防暑热、降心火,吵完架之后来一块,可以迅速让理性回归,生活秩序井然。
 
梁启超先生著名的“饮冰室”书斋,也来源自焦灼的内心。《庄子·人间世》中说,“今吾朝受命而夕饮冰,我其内热欤”,表达的就是一种理想与抱负找不到落脚点的无奈与焦灼,梁启超先生受此启发,用“饮冰十年,难凉热血”这八个字,直抒胸怀,他的热血,可是无论多少冰块也无法“镇压”得了的。
 
现在的年轻人,喜欢吃冰,除了被冰凉的口感吸引之外,据说还特别喜欢吃冰的声音,在一些他们聚集的网络平台上,有不少吃冰的视频与音频,说是吃冰以及吃冰的“嘎吱嘎吱”特别让人放松——不管怎样,吃冰让人放松终归是好的。在这个年代,总不至于像“张大民的妈妈”和梁启超先生那样,靠吃冰来缓解焦虑或者用“饮冰”来激励自身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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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浩月

韩浩月

613篇文章 1年前更新

作者为散文作家,文化评论人,影评人。出版有《写给大话时代的告别书》《一个人的森林》《爱如病毒,喜欢潜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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