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阎连科获卡夫卡奖在今年6月已被证实,但这一轮有关他领奖时发表演讲的传播,比初获他得奖信息的时候要广泛的多,在这篇名为《上天和生活选定那个感受黑暗的人》的演讲中,阎连科表现出比他在作品中更诚实也更犀利的态度。
 
作家说真话有两种。一种是莫言获得诺奖时的演讲,他说“我是一个讲故事的人”,在他的演讲里,莫言讲述了好几个故事,讲的人讲得直白清楚,听的人自然也能很容易听得懂;一种是阎连科获得卡夫卡的演讲,这位擅长通过寓言方式写作的作家,舍弃了在演讲中作文学化的修饰,他更像是一位批评家,通过对现象的概括,指出时代的病灶。
 
阎连科的演讲中有一个出现频率很高的词“煎熬”。对于一个作家的童年,最大的煎熬莫过于饥饿,饥饿成就了一大批中国作家,不止阎连科,在莫言、路遥、贾平凹等诸多作家笔下,饥饿都是他们写作的重要主题。受困于一些终生难以抹去的记忆,阎连科创造的人物,身上都有浓重的煎熬感,无论是《风雅颂》里虚伪、软弱的知识分子,还是《丁庄梦》中身患艾滋病的青年农民,抑或《受活》中上百位残疾人……他们都在煎熬中过活,在比黑更黑的世界里消耗着生命。
 
作为一个较早就成为“最能感受黑暗的人”,阎连科不仅练就了一双可以敏感看到黑暗的眼睛,也拥有一颗揭示黑暗的勇敢的心。在引起强烈争议的《风雅颂》中,阎连科刻画了知识分子内心的裂变,《风雅颂》取自2000多年前的《诗经》,用于映衬这本原名为《回家》的小说的“回归”主题,以彼时的浪漫对应当下残酷的现实,以单纯的情感对应恶俗权色交易,以热烈对应冷漠……阎连科对那些“敢作敢为的嫖客和盗贼”进行了深刻的批判,毫不掩饰对曾经美好家园的眷恋。
 
作为阎连科开机印刷最多的一本小说,《丁庄梦》把视线对准了河南的艾滋病村,这部可以用“饱蘸血泪之笔写成”的小说,把黑暗写到尽头,把绝望写到无边。最好的关怀是揭示真相,用一本小说揭示的真相,比人们用眼睛看到的真相更加触目惊心。后来导演顾长卫把这本小说艰难地改编成了电影《最爱》,公映的电影已经变成一个爱情故事,影像并未能把小说的精髓传递出来。阎连科的作品是“不适合”改编成影视的,因为聚光灯无法穿透小说的厚重。
 
作为一名小说作家,阎连科本就不多的访谈和评论性质的文字,在社交媒体上得到了超越其他同时代作家的传播。他拥有文学技巧之外的能力,比如穿透性的目光,克制但却无法阻止的情绪表达,深刻的观点……一名优秀的作家当同时是一名同样优秀的评论家,当阎连科离开小说文本时,他仍体现出了一名作家的敏锐、犀利和勇敢,这是当下文学创作群体所缺失的素质。
 
阎连科回忆起在艾滋病村采访的经历时说道,“每当我在现实中看到刺眼的光芒和亮色,都会成为巨大的让我无法逃离的阴影和黑暗,把我笼罩其中,无处逃遁。”一个无处逃遁同时也是无法逃遁的人,阎连科用他的作品与言论表明,一位作家的良心中应包括“通过揭示黑暗的方式帮助更多人逃离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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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浩月

韩浩月

613篇文章 1年前更新

作者为散文作家,文化评论人,影评人。出版有《写给大话时代的告别书》《一个人的森林》《爱如病毒,喜欢潜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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