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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浩月
 
这是一个令人肝肠寸断的故事,虽然整个故事加起来只有薄簙的166页,它读来令人难过,不是因为它有多经典,而是因为它实在很普通,在一个噩梦初醒、万物复苏的年代,类似的故事比比皆是,只是绝大多数湮没在时光里,即便这个故事的作者野夫,是一位文字高手,也是在多年之后,才愿意将之公之于众,纪念爱情是一个说法,更多的意图是带读者去了解那个年代的悲剧性。
 
《1980年代的爱情》与《山楂树之恋》有着细微的区别,后者强调爱情的纯真,而前者则重点叙述想爱而不能爱的痛苦,但这两个故事,很容易被当作一个类型来对待,因为美好是它们的共同特征,在美好的外表下,又各自藏着各自的沉痛。相比之下,《1980年代的爱情》在文学修辞方面更讲究一些,有些段落用词的文学性显得有些“豪华”。
 
野夫在这个故事里重点要塑造一位伟大的女性。在中国的文学影像里,伟大的女性通常被定位于母亲形象身上,对于恋爱中的女人,中国作家一般不会把她们推到“伟大”的神坛上。而野夫笔下的丽雯,在轻而易举就能让关雨波(故事男主人公)留居乡下的前提下,一次次将爱情拒之门外,当关雨波出狱处于人生最低潮时,又用迟到的爱情安慰了那颗孤苦的灵魂,而她这么做的唯一目的是,让这个男人不要折翼于苦难与挫折,让他的才华在合适的地方绽放光芒。
 
丽雯的做法在今天是不可思议的,用世俗的情爱观也是难以理解的,在西方文学中,也极少会出现这种通过克制爱情冲动来帮助心爱之人远走高飞的例子。了解丽雯,必须要知道中国女性的母性传统,一个女人像爱孩子那样爱自己的男人,一向被认为是中国传统爱情的最高境界,这也是为什么古典通俗小说中那么多妻子含辛茹苦支持丈夫考状元的原因。在故事里,野夫的确也不止一次表达出一个男人在所爱女人面前孩子气的一面,里面的性爱描写,更是佐证了这一点。
 
这毫无疑问是一个灭人欲的故事,因为它过多地把一个人的命运、前途、身份等融入了它,在灰暗的时代光线下,每看到一点光亮,人们就如同浮出水面的鱼一样大口呼吸,希望跃出深渊,这里面有社会大背景原因使然,但更多是人在面临选择时的一种无奈,那种无力感是现代人所无法感同身受的。假若,关雨波真的留下了,和丽雯成了普通夫妻,我仍然相信,他们能在随之到来的好时代,通过自己的努力改变命运,但谁都无法谴责那个时代的背信弃义者、忍辱偷生者,坏的年代,作为非必需品的爱情,的确是很容易被率先放弃的。
 
一个普通的故事,因为它独特的时代背景和具有普遍代表性,而成为一首爱情挽歌。一个简单的故事,因为“停留”与“出走”这两个主题的纠结,而令人感慨万千。《1980年代的爱情》想要竭力讲述爱情的美好一面,但这么做无异于往苦罐子里加糖,怎么加罐子里的汁液都是苦涩的,爱情的美好也会因此有所折扣,我们都期待大团圆的结局,无法为大多数爱情提供大团圆结局的年代,是不值得回忆的,野夫说,“使我日渐明白这个故事的真正意图,是在追忆那个隐约并不存在的年代。”
 
1980年代的爱情,让人不忍面对,不忍面对却又无法忘却,这样的故事记录下来,对于作者而言是件艰难的事情,而对读者而言,能觉得被刺痛,就是这个故事的价值,在爱情轻松易得的今天,它提醒人们,如果爱,好好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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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浩月

韩浩月

613篇文章 1年前更新

作者为散文作家,文化评论人,影评人。出版有《写给大话时代的告别书》《一个人的森林》《爱如病毒,喜欢潜伏》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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